Episode 06 线索
01
还没打开宿舍门，颖便听见李慢慢的声音：“死机了……悦悦，怎么办？”
“摁住电源键，强行关机后重启。”悦悦的声音不大，反倒是键盘的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进了宿舍后，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格格不入的陈陌，她正端坐书桌前温习功课，颖走到她身前，问道：“你不嫌吵吗？”
陈陌没有回答，另一侧李慢慢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行啊，关机后开不了机，按了开机键没反应。”
键盘敲击声一顿，悦悦恨恨地拍了下桌子，然后又叹了口气：“算了，我一个人也单刷不过残酷突变，把你笔记本拿过来。”
此时陈陌才注意到身边的颖，她取下耳机，疑惑道：“怎么了？”
颖看着陈陌的脖子，贴挂着一个没有闭合的圈，青绿色，两侧延伸出耳机线，因为陈陌的摘下，耳塞正在胸口处悬晃，颖有些好奇地问道：“不去图书馆吗？这耳机隔音效果这么好？”
陈陌默默地看了眼正在取出拆机工具的何悦之和站在她身边傻笑的李慢慢，解释道：“降噪自然是不可能把这些不规律的声音屏蔽掉的，不过我习惯学习的时候听古典乐，两相搭配，便与图书馆无差了。”
“是吗？”颖顿了一下，继续问道，“有什么推荐的曲目吗？我也想听听古典。”
陈陌毫无犹豫地回答道：“BWV808第一小节，BWV974一三小节……”
“停停停……”颖连忙止住陈陌的“报菜名”，“你还是写下来，就这么说我可记不住。”
02
颖拿着陈陌写下的歌单，回到自己的书桌前，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
颖的邻桌是何悦之，此时她刚刚拆开李慢慢的笔记本，掀开了后盖，小悦悦脸色顿时一黑，指着主板中的某一处大骂：“卧槽，李姐，你过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李慢慢凑过去看了眼，是一团暗红色的污渍，黏糊糊的，她不确定地说道：“应该是我昨天打翻的草莓果汁吧……”
小悦悦对这答案很不满意，“妈的，你自己拿去用水冲冲！”
“噢……”李慢慢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下一秒已经拿着拆开了D面板的笔记本放在水龙头下，正要打开旋钮。
小悦悦被她的果断惊得差点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向李慢慢，摁住了握在旋钮上的手，“你疯啦？！电池还在上面呢！”
看着李慢慢疑惑的眼神，何悦之叹了口气：“唉，还是我来清洗吧，你下去买瓶酒精来。”
03
李慢慢出门后，何悦之忽地拉过颖的小手，性质昂扬地说道：“哇……我们的小仙女终于回来了，怎么样怎么样？”
“就吃个饭还能怎样，你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 颖一脸古怪的表情，随后她又扫了一眼何悦之桌上拆开的笔记本，拔掉了电源的排线，拆下了主板的电池，接下来应该就是等酒精买来后清洗污渍了。
“因为你从来没有接受过他的邀请呀，说说，怎地忽然转性了？”颖似乎能看见小悦悦双眼中喷涌而出的热切。
“就是觉得不该对人那么冷漠吧……”颖对这个话题着实苦恼，实在不想继续下去，“对了，我想我知道‘春江花月夜’的答案了。”
“是吗？说来听听。”何悦之果然对这个话题兴趣更浓厚，未料下一秒她又补充道，“是不是玉阙帮你分析的呀？”
饶了我吧……颖一点都不想回答何悦之补充的疑问。
04
“粗看‘人生代代无穷已’这一句，似乎确实是对人生短暂转瞬即逝的感慨，但若是换一个角度呢？”颖一边回想玉阙当时的分析，一边用自己的话进行叙述。
“换一个角度？”何悦之很恰当地接话问道。
颖点点头，继续道：“把它看作是对整个人类族群的譬喻，那么这一句就是整个人类史与自然现象的对比。”
何悦之皱眉，似乎不太能理解，“有什么区别吗？”
“一种是流落异乡，看见个月亮便能便能发出的感慨，一种则是跳出原本层次的高瞻远瞩，便是地上看山与天空看山的区别。”
“是不是有些过度解读了？”
“应该不是，纵观全诗，总共六句感慨，乍看与前后文风不符，却又相辅相成……”
“Stop！”何悦之大喊一声，打断了颖的分析，在颖疑惑的目光中，她无奈地说道，“我不想听这些啦，你能不能用一句话概括下，如果不是感慨的人生短暂，那到底是什么？”
颖忍住笑意，说出了自己也印象深刻的结论：“是对人类是否能够永恒的思考。”
何悦之似乎不怎么理解这样一个答案，但就在此时，李慢慢带着酒精回来了，小悦悦耸了耸肩，转眼便将无趣的分析抛在脑后，开始清理主板的污渍。
05
与何悦之诉说一遍之后，颖的思路也顺畅了不少，但却有了更多的疑惑。
她躺在床上，整理着所有获取的信息。
人类是否也能永恒的思考，诗句的解析应该是到这一步为止了，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究竟是解析错误，还是沿着这条线索寻找其他的拼图碎片呢？话是这么说，接下来该做什么我是真不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近下午两点。
该去上课了……颖看着手机上今日的Bxxg壁纸，微微出神，那是一块不知道什么地区的建筑废墟。
Episode 07 明天
01
晚上的三节课也结束了。
回到宿舍后，洗完澡，戴上干发帽，颖无所事事地靠在椅子上。
就算一直呆在这个世界，也不错呢……
颖偏头看向其他三位室友，左后方的陈陌在看小说，居然罕见地没有学习，小说的名字是《诡XX主》，颖隐约记得上午摆弄手机时看到过不少次这名字，似乎挺火的……
背对着颖的李慢慢抱着已经修好的笔记本在追日剧，她虽然带着耳机，但依然能听到耳机中泄漏的声音，挺好听的嗓音，很可爱的女孩子，长裙校服与皮鞋的搭配也不错，呃……演员表出来了？桥XX奈？
邻座的何悦之正盘腿坐在椅上玩游戏，画面切换很频繁，操作内容大多是建造建筑以及指挥各种单位，颖凑过头去：“这是什么游戏？”
02
何悦之瞥了颖一眼，按动键盘移动鼠标的同时，一边说道：“星X二。”
颖继续问道：“那游戏内容是什么呢？”
“运营、爆兵，然后推平对面。”小悦悦的说明很简短，还用了两个游戏术语，但并不妨碍颖的理解。
“也就是说，你是在跟电脑另一边的人对战？谁占优势？”
悦悦的脸色一时有些尴尬：“呃，不是，这是合作模式。”
“合作模式？”
“就是双人合作对抗电脑，期间要完成既定的任务。”
“听上去没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玩对战呢？”
悦悦面色一僵，挥挥手：“去去去，你平时不是不关注这些吗！”
“哈哈，打不过就直说。”颖摸摸小悦悦的头，换来一道怒视。
颖又翻了翻自己的书架和所有抽屉，都是各式各样的杂物，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十点半……该睡觉了。
颖看了下时间，收拾完毕后躺上了床。
03
早晨的天气冷得有些刺人，颖缩在被窝里不想出来，今日上午无课，大可不必起这么早。
迷迷糊糊中，颖听见三道不同风格的闹铃声接连响起又被打断，还有李慢慢从上铺传来的抱怨：“唔系哇，七点了哦……”
颖下意识地拉过被子盖住头，从中传来她无奈的声音：“今天不是没课吗？”
“对啊对啊，今天没课吧……”这是小悦悦还没有睡醒的嘟囔。
“不，有课的。”这冷静的强调一定是小陌。
李慢慢翻了下手机，这才给出答案，“数学分析哦……”
我昨天记错了吗，今天居然有课……哎？数学分析？
这不可能！
颖猛地掀开被子，拿过手机，看向日期。
啪嗒！
手机掉在了地上。
Episode 08 终幕
01
上课铃声响后，讲台上的老头慢悠悠地翻开名册，一个个地开始点名。
一切都安稳地进行着，只是今天的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不至于发呆愣神，所以今天也就没有何悦之的帮忙，没有引出“春江花月夜”的话题。
颖一直在思考出现循环的可能原因，却是不曾注意到，在她没有听课的时候，老头的讲话时断时续，仿佛故障了的收音机，偶尔集中精神时，又正常无误。
一个上午悄然而逝。
走出教室门的同时，颖便注意到了不远处冲她们挥手的玉阙。
还是尽量不要干涉这个世界，处理不好永远困在这一天也不是不可能，既然如此，就一如既往地“婉拒”吧。
“一起吃饭吗？尹蔻。”
“抱歉，我们已经订好了……”
02
本以为会看到玉阙失望的神色，不料一眨眼，颖的视界里，玉阙不见了，原先所在处像被七八种不和谐的颜色搅合的油画，充斥着荒诞的味道。
以此为中心，周围的一切都被颜料的漩涡卷入，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拿着蘸有各式颜色的毛刷，涂抹着这个世界。
什么情况？！
颖连忙转头，室友不见了，同学不见了，所有的师生都不见了。
抬头看去，一栋栋教学楼像是渐渐没入水中的泥块，被虚无吞噬，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也只是一块巨大的幕布。
再一低头，地面消失不见。
无尽的虚空紧紧包围着颖，最后她的身影也被蚕食殆尽。
03
睁开眼的一瞬，颖便什么都明白了，因为此时此刻，她是“黑之书姬”。
所以在这一瞬，她已经遍观这个世界的过去与未来，只不过这一瞬间生出无数感慨，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无限趋向于零的时间间隔里，颖出现在了尹蔻的回忆之中，因为现实时间足够短，以致于直到脱离回忆颖的力量都未曾幻化出来，甚至连出现的征兆都微不可察。
眼前是一片废墟，从分布上依稀能看出这里是“梦”中的那座学校。
回顾这里的历史时，颖发现这里的人类就像其他世界大多数人类一样，先是核弹带来的核冬天，然后是末世中的苟延残喘，最后人类这个族群就像丢入大海中的一粒石子，在这方世界的历史长河中掠过一道涟漪。
“所以这是想告诉我，‘人类不可能永恒’这一论断吗？”颖自言自语着，她想到了《春江花月夜》的分析结论，不过颖随即嗤笑道，“无聊。”
04
尹蔻的学校处于第一枚核弹的覆盖范围，或许几百年前，又或者几千年前，这儿有大量的尸骸遗骨，但现在，只有无数四处飘零的残留回忆。
回忆没有任何的约束力，所以颖在多次做出与尹蔻不同的决定时都会降低世界的稳定性，最后在拒绝玉阙的邀约之际，世界再无稳定可言，转瞬崩溃。
换而言之，颖在第一天中有意或无意表现出来的所有行为，都和尹蔻记忆中的那天几乎一模一样，梦中的颓废、早晨的贪睡、点名时的恍惚、一反常态地接受邀请……
多愁善感的尹蔻、痴迷星际的悦悦、流氓本性的李姐、沉醉学习的小陌，还有穷追猛打的玉阙，一切都让人惋惜。
时光倒流不算困难，死者复生也不罕见，但颖却没有这样做，她毫无眷恋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只有一道浅浅的足迹，证明曾有人翻阅过这个世界的历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