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這算是日本所獨有的本土信仰的體現。大家 可能都知道由於受到中華文化影響,日本的佛教一直都很盛行,但其實除了佛教,日本本土的神道教的勢力也非常之廣。
在佛教流入日本以前,日本傳統的宗教是神道教,神道教是典型的汎靈多神教,説是神道“教”,但其實可以説只是圖騰崇拜的擴大化,對日本來説,萬物皆有靈,山有山精,水有水鬼,動物也有“神”性,神道教即是供奉所有這一切東西的。
很多人可能知道日語“かみ”,念作“kami”,寫作“神”,但其實直到漢字流入日本以後日本才選取了神這個字作爲符號,日本的“kami”從傳説中創世之神,到死去先祖的靈魂,再到山間游蕩食人的惡鬼,無所不包。這也是日本八百萬大神的由來,連死人的鬼魂都可以成爲神,那麽歷史一路發展下來哪止八百萬死人,可以説八百萬大神還是説小了。
神道教早期其實並沒有對於神社神官等等明確秩級的劃分,畢竟本身就是民間信仰,自然各個地方都不盡相同,真正讓神道教變得統一化的其實正是從中國傳入日本的佛教。
佛教起源等等這裏不談,單談談佛教在日本的演變。最早的佛教是中國傳過去的,並且在日本……並不興盛,畢竟日本已經有了本土宗教了,而且那時日本氏族化比較嚴重,對於保守又注重祖先傳統的氏族而言,佛教簡直就是離經叛道的異端邪説。但是架不住傳播佛教的僧人都是從“天朝上國”而來,知識淵博,於是天皇便開始大力推廣佛教——推廣佛教是假,藉機學習是真,日本確實是一個非常善於學習的國家,無論是佛教,還是日後的明治維新,只要對日本有利,日本便會學習。
話説回神道教,一山不容二虎,放到《文明》裏,不同宗教遇上可是有宗教戰爭的,在日本也不例外,佛教得到了天皇的推崇,氏族們又推崇天皇,這下子可沒神道教什麽事了,雖然不至於人去樓空,但也差不多成了封建愚昧糟粕而無人問津,幾乎所有的神道教信仰都偃旗息鼓,如果歷史真就這麽發展下去,我們現在提到神道教可能就和北歐或者希臘的信仰一樣變爲神話故事,養眼的巫女,動畫中常出現的參拜都將消失殆盡,甚至新海誠也沒辦法做出一部《你的名字》,東方project也無從立足,膾炙人口的經典恐怖游戲《零》系列可能也不會誕生。
但是歷史就是這麽凑巧,給了神道教一絲死灰復燃的機會。其實古代佛教是有僧兵的,畢竟兵荒馬亂,又沒個警察啥的,寺廟又老喜歡蓋在山上杳無人煙的地方,沒點自保的手段,豈不是成了張麻子的土匪窩?可是到了日本,這幫僧兵可就更厲害了,畢竟日本當時比起中國更爲混亂,天皇直到明治維新之前幾乎都是個吉祥物,各個大名氏族硬生生讓日本戰國持續了幾百年,而寺廟又是油水豐厚的地方,拿著各個大名的香油錢,也總要有點實力守住,要知道哪個寺廟不是廟?你今天被搶了燒了,明天大名就去其他寺廟參拜了,你這寺廟上下僧人,沒死在搶匪的刀下,也得去喝西北風。所以日本寺廟廣納僧兵,這廣納僧兵到什麽地步呢?擧個例子,源義經大家應該都聽説過,跟在他身邊的左膀右臂,其實有一員重要的大將,武藏坊弁慶,這個人就是僧兵。且先不論史實如何,能夠在傳説中獲得如此巨大的名聲,僧兵的勢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僧兵逐漸强大起來,有些人可就坐不住了,趙匡胤會杯酒釋兵權,日本人雖然沒有靠酒,但他們成功找到了最好的辦法,那就是神道教,於是神道教被作爲傳統宗教重新提出,又恢復香火鼎盛。
這佛教和神道教也都不是傻子,今天大家需要我們互相抗衡制約,一個是可口可樂,一個是百事可樂;一個是麥當勞,一個是肯德基;一個是巴薩,一個是皇馬。但我們也不能只是逆來順受,別人要我們起矛盾我們就起矛盾,那我們豈不是都成別人手裏的槍子了?於是誰也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佛教和神道教一拍即合,居然搞起了神佛合習,兩方可謂是水乳交融,狼狽爲奸,逐漸成了現代日本宗教。所以很多人覺得日本的佛教好像不像佛教啊,那確實不像,畢竟別人雜七雜八,雜了一堆神道教的東西進去。
游戲中的地藏隱隱有些佛教的影子,也是因爲神佛合習的緣故
也正是在這一時期,神道教開始有了明確的規章秩序,首先便是神社,在博采衆長之後,神社和鳥居這一對在日本動畫電影小説游戲中經常粉墨登場的搭檔可就誕生了,現在我們常常提到的各個神社,包括《零~濡鴉之巫女》裏的形代神社,都會覺得其建築風格制式都非常接近,就是從這個時期開始逐步確立的。
標准的神社格局,摘自維基百科,出自《神道之本》学习研究社出版
①鸟居;②石段;③参道;④手水舍;⑤灯笼;⑥神乐殿;⑦社务所 / 纳札所;⑧绘马挂;⑨摄末社;⑩狛犬;⑪拜殿;⑫瑞垣;⑬本殿
值得注意的是,即便神道教已經與佛教有所融合,但其實佛教寺廟和神社依然是兩個系統,佛教的寺廟是供奉佛教諸佛菩薩的,而神社則是供奉日本本土的神明或者名門望族的祖先。比較容易的區分方式就是主色調偏灰暗單調,沒有鳥居,有神佛雕像的,是寺廟;而顔色較爲艷麗,以紅漆木製建築,有著鳥居(以及最重要的,有巫女小姐姐),供奉牌位地藏的,則是神社。
游戲中的鳥居,以及鳥居之後的形代神社
作爲日本神社的門戶,鳥居的來歷則顯得有些神乎其神,傳説最早的鳥居是爲了天照大神,也就是太陽而創立的。
和中國神話正相反,日本的天照大神不會一次性出現九個,乖乖的等著後羿射下來,他只會鬧脾氣躲起來,讓人世間沒有太陽,這可急壞了各路英雄好漢,就算是後羿,能射太陽,總不能把太陽抓出來吧,於是衆人便想了一個辦法,他們用紅色的油漆刷在木頭上,搭起一個大架子,再把公鷄一股腦丟上去,讓它們一起站在這個紅色的大門上叫。這不叫不要緊,一叫就把天照大神給整不會了,這是搞哪一出?於是天照大神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從藏身之處悄悄探頭觀望。正所謂好奇害死貓,堂堂天照大神也被這好奇之心害了,他哪想衆人早有準備,只待他一探頭,衆人便蜂擁而上,硬是將他從藏身之處拉了出來,於是這世間便重新有了光明。
在日文中鳥居的“鳥”單獨拿出來寫作“とり”,亦即表示鷄的意思,也有可能正是這個原因,才有了這個傳説。學界則認爲鳥居是爲了將俗世和神社進行一個隔斷,表示神社處在“神”的空間而設立的,其來源可能是出自中國的牌坊的簡化版。
最廣爲人知的鳥居可能要數千本鳥居了,千本鳥居位於京都的伏見稻荷大社,是全日本稻荷神的最高祭祀地點,而稻荷神主管農業和商業——農業是古代日本文明的基石,商業是現代日本文明的開拓——也許正是出自這個原因,這所神社的鳥居也要格外博人眼球,在這樣連綿幽深的鳥居面前,人們確實能感受到人與神的距離感,走過千本鳥居,仿佛真的從人世踏入了神界。
千本鳥居圖片,原出處網站https://osaka.letsgojp.com/archives/72741/
聊完了鳥居,再聊聊人們對神社另外一個最主要的印象——巫女。拜二次元和其他游戲影視文化影響,一提到日本,一提到神社,大家往往腦中都會浮現身著白衣紅裙的巫女。無論是博麗靈夢,還是宮水三葉,抑或桔梗,東條希,再或者漆原琉華子,或者古手梨花,再至《零》中的“濡鴉之巫女”。各個年代各個類型的作品中,都不乏巫女角色的登場,但其實,從神社的角度,巫女只是編外人員。
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現代的巫女其實基本上只是神社的勤雜人員,她們雖然成爲神社的門面,但其實她們中的絕大多數人甚至不是神職人員,她們不需要任何“執照”或者“資歷”,基本上來説,她們只是神社的工讀生,地位很低下,所以日本其實有不少神職人員仗權欺人性侵巫女的案件和醜聞,但這些案件往往因爲神社勢大,而日本社會有對女性權益缺乏相應保護而草草收場。
巫女雖然現在不再承擔神職作用,但在歷史中的很長一段時間,巫女是負責溝通人與靈的存在,玩過FGO的玩家可能知道,邪馬台國的女王卑彌呼在游戲中的立繪有一張便是巫女形象,雖然邪馬台國在歷史上有諸多爭論,但在傳説中卑彌呼就是因爲自己巫女的身份才能當上女王。如果你對fgo不太瞭解,那麽p5的天鈿女命你可能會有所耳聞,天鈿女命可就更厲害了,她不僅是巫女,本身還是女神,自己和自己溝通,屬實是搶了各位神職人員的飯碗。所以在古代日本,巫女可以説是地位非常之高,與其説是“神婆”,不如説她們是“みこ”,即爲“神子”,她們是人與神之間的橋梁,其地位之高類比於魔獸大概就像是大法師安東尼達斯——至少卑彌呼和天鈿女命應該是不亞於這位史上最强的法師的。
巫女常穿白色襦袢和紅色的緋袴,這象徵這她們的純潔和神性,襦袢的左邊蓋住右邊,前襟向右掩,是爲右衽,這是傳承自古代中國的服裝禮儀,在歷史文化中,只有不通教化的蠻族才會反過來穿成左衽,所以各位想要穿巫女服漢服或者其他各種古代服裝的小姐姐,以及各位想要女裝的大佬們,一定一定要注意這個衣襟的問題,免得受人奚落。
現代的巫女基本上分爲兩類,一類是正職巫女,另一類是助勤巫女。説是正職巫女,其實依然沒有資格執照,但一般來説人數較少,由神社相關人員,比如神社各神職人員的女兒擔當——但近些年因爲少子化等等問題條件開始寬鬆,外國人也變得可以擔任正職巫女了。正職巫女必須要完成義務教務(即高中畢業),雖然她們不是神職人員,但是她們卻要負責祭祀活動,比如宮水三葉的口嚼酒,亦或古手梨花綿流祭的神樂。通常來説,她們也要負擔一部分龐雜的神社行政工作。
助勤巫女則有點像古代農村收稻時節的短工,她們往往是神社於繁忙時節,比如新年或者祭典時臨時雇傭的臨時工,她們會負責勤務工作以及一些簡單的引導工作。當你參拜神社時,遇到掃地的巫女,其實往往都是助勤巫女,她們負責的是神社各種細枝末節的勤務,葉子落了要掃,要辦祭典了要佈置,新年了要接待,這些便是她們的工作。所以當你想去找巫女拍照時,無論是從法律的角度,還是從巫女本身分類的角度,請一定要知會本人並取得她們的同意,請一定不要偷拍,畢竟大部分時候你拍到的,也只是兼職的工讀生而已。
那麽到了這裏,第一節的内容基本上就結束了,如果各位有什麽覺得需要我補充的地方盡請提出,有什麽疑問我也會盡我所能解答。
本文還會持續更新,下一節我想聊一聊日本的婚禮習俗以及大家喜愛
查資料整理不易,還望大家多多海涵,我也會再熟悉熟悉排版用法,爭取排版更好看,貼更多的圖片給大家,做到圖文并茂,玩了游戲,學了知識,勞逸結合。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