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听‧不‧见
只有一下子也好,我的音、如果、能够回来...
零四代「月蚀之假面」是个跟月亮的盈亏很有相关性的故事,整体的主题与月幽病、胧月神乐、无苦之日连结在一起,以表面的线索看来,月幽病是种岛民才会得到的风土病,月满时安定、月缺时狂暴,为此才在十年一次的月蚀期举行胧月神乐进行献神之舞,目的是安抚得到月幽病却失去月亮的病人心灵。无苦之日,则是进行献舞的巫女若带上禁忌的月蚀面具,会引起带来大灭亡的灾祸。
但另一方面,我也被归来迎所深深的吸引了。
那是自从看到了那个面具起
…月蚀之面
那个面具,看上去感觉像是在微笑,又像是要哭泣,又像是要发怒,甚至是像是面临死亡的表情
越是注视着那个面具,越是让人感觉发狂
不过,我非常想看使用这个面具所跳出的舞蹈
不…连我自己‧也‧想‧要‧带‧上‧它
这边第一个线索是,月幽病的来源与定义。
胧月岛被称呼为「最接近黄泉的岛」,而在结局动画时也看到黄泉的入口是在岛外海──月蚀所倒映在海里的影子。以字面上来看,月幽病──惧怕月的幽处的病症。古人为什么害怕月蚀?在日本称为天狗食月,认为会带来灾祸,而在中国这也是不祥的祸徵,必会发生天灾或是乱世。
古人惧怕月蚀,是因为夜晚的月总是跟阴世 ( 幽界、冥间 ) 较有连结,月又有盈亏之变,就像原本被光亮所镇压、但随着时间而渐渐被暗处所侵蚀了般,如果照正常运行,就算是每月月初的朔月 ( 新月 ) 其实还是能见到细如弯牙的月光 ( 朔月之夜就是朔夜,这也是本代发狂巫女的名字 )
可只有月蚀之夜时,月是完全隐没的,这边就是古人恐惧的主因「当因为月蚀而见不到月亮时,你能说它因此消失了吗?」并没有,黑暗不等于是无,不消失代表着就是存在着另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一个通道、一个幽世与现世连结的通道大开之日。
说月幽病是风土病是对的,说它不是也没有错误。它正确来说是一种到达 / 接近当地 ( 胧月岛 ) 才会得到的精神病状,并非一定要土生土长在岛上才会罹患,所以相原崇也只带着妹妹来观看胧月神乐一次也会得到,而灰原医生与其子灰原曜长年处于岛上却没事。
患病于否决定于什么?灰原医生穷其一生都查不清该病的传染途径,那个关键点就在每个人的资质,感性的资质。如果说月幽病是因为胧月岛靠近黄泉之口,在暗处蠢动之物影响到现世之人的病的话,那么会感应到就是天生比较敏锐的人。
从病情严重到住在灰原医院特别疗养所 ( 胧月馆 ) 的几个病人身上可以看出这个推测,圆香从小喜欢画画,房里贴满了她绘製的图。流歌从小就会弹奏钢琴,爱好音乐。曲木原本就是画家,更是无话可说。至于朔夜与海咲,她们天生就具有极强且罕有的灵力──也就是感受力比一般人更为强烈。
这也是为什么在特别疗养所内住满着年幼的少年少女们,因为小孩子的感应力比大人敏锐,而女性在这方面又比男性更为敏感,从灰原一家可看出些许痕迹,献身于科学领域的灰原医生与其子曜终其一生没有染病 ( 虽然最后迫不得已要举行里祭 ) 但家族里的女性,医生之妻、女儿朔夜、姐弟乱伦生下的孩子亚夜子全得到月幽病。
延伸到两个层面,一个是为何在月圆时病人会较为安定,一个是末期症状咲 ( 绽放 ) 时对其他人的影响。月幽病随着病情演变, 会渐渐丧失意志、迷失自我,甚至变成一个废人,而到了末期,在镜中看见的自己面容是扭曲的 ( 芽吹 ),最后发狂而死。
剧中提供的线索有数个:
1. 病情加重是丧失自我与记忆
→ 实则是脱魂状况
2. 在镜中看见的自己面容是扭曲的
→ 只有自己才看的到扭曲,代表是脑部神经作用
3. 如果附近有人芽吹那自己也会受到影响
→ 神经内科提及的「共感」现象
4. 包括主角的五人在女童时被带离岛后就未恶化与发作
→ 物理距离 ( 与岛的距离 ) 有所影响
5. 十年后却又爆发病情
→ 十年一次的月蚀影响,毕竟体内已有病根 ( 与 "根源" 的通道已开 )
月幽病的患者会在月圆之夜无意识的出外凝视月亮,从事像被附身凭依一样的漫步,被称为「月步」这或许是古时修练之法因意外流传出来的转化,从流歌在地下深处胧月胎道发现的古文书中可以一窥一二。
修练的大致样貌就是,进入月光都到达不了的地下通道 ( 胎内通道,母体的胎内也是见不着光,或许有此之称,且日本神话中众神之母伊邪那美后来成为黄泉大神,因此通往黄泉之道 = 在母神体内之道 ) 忘记万象万物,进入空身状态,经过死亡的洗礼,再度出生在世上,而一度抽离的自我则藉由沐浴月光而唤回,为此而发狂的巫女不在少数,但修得此法者可得到莫大的灵通力,被尊称为月守巫女。
这不就跟得到月幽病而进行「月步」的行为模式很像吗?只是一边是具有灵通力、虽敏感但也有修练基底的巫女,一边是毫无抵抗力的村民,那么结果可想而知并不是修成正果而是发狂致死 ( 这也是为什么流歌曾一度患病到开花,但却没有死亡的原因,因为流歌之母小夜歌是流有月守巫女之血的人 )
很久以前,这个岛上的人们就认为月亮是灵魂的表徵
同时也是魂之诞生,魂之回归的根源之处,从而崇敬着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而弹奏与其盈亏姿态契合,调律着相符月之音的,就是月守巫女。
根据传说,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月之音,虽然很非常细微的声音,但就像是剔透的水晶振频一样,一生也不会改变。
一个人的月之音是很微弱的,因此需要合起来演奏,形成共鸣,如果我们俩人的月之音能永远一起奏鸣,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水无月小夜歌 致 四方月宗也
这边提到跟巫女相交的是御灵。
御灵在日本神话里多半意指人的灵魂,且不是普通的灵魂,而是那些遭受不白之冤、承受剧烈痛苦而留下强烈执念而死的人 ( 着名的御灵有常与安倍晴明斗法的学问之神菅原道真 ),它们会带来不幸与灾祸,所以为了镇压与安抚它们,会举行各式仪式 ( 御灵会 ) 也就是御灵不是自神话里诞生的神明,是人类历史上真实存在的灵魂。
前面提及为了安抚在月蚀之夜失去月亮的人们,胧月岛上会举行胧月神乐,神乐一般是奉献的舞蹈,所以可以解释成是献给御灵、平抚它们的舞。不过为了拯救心爱的姊姊,灰原曜所举行的不只是表祭 ( 胧月神乐 ),还同时进行里祭 ( 归来迎 )。
在胧月岛上十月被称为神去月 ( 在日本根据神话的传说,十月时各地的神明会离开居所回到出云,所以被称为「神无月」,只有出云一地因为聚集了众神,被称为「神有月」) 这边异常的是,神无月是表示「神离开不在,但仍会回来」的意思,而神去月的「去」则有较强烈「希望其离开」的意含。胧月神乐在九月进行归来迎,十月则是神去月 = 代表迎接来的某物只能停留短暂时间就必须离去,那个某物就是透过月蚀而来的御灵 ( 不幸死亡的灵魂 )。
表祭在地面高台之上举行,而禁忌的里祭则在地底深处进行,为什么会是禁忌?
因为实在运用太多象徵之物了,里祭使用的是地底祭坛 ( = 黄泉 ) 巫女又带着月蚀假面 ( 黑色假面 ) 在神乐最高峰时,就像酩酊大醉会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在仪式中跳舞的巫女正如其职称之名「器」一样,是自我被抽离、让御灵进入体内、通道在体内开启的过程。
正如结局时朔夜所呈现的状况一样
咲 ( 绽放 ) = 脸部爆开 = "打开了" = 成为与 "根源" 之地相通的通道
在打开根源的脸部挂上黑色假面,不正像在比拟月蚀般吗?表祭于高处,里祭则在同一位置的地底对应着举行,不就是月蚀 ( 表祭 ) 在海面的倒影 ( 里祭 ) 从而开启的黄泉之口吗?
…归来迎就要复活了
月蚀之面由于会使得巫女被「咲」,从而带来让整个岛毁灭的无苦之日,因此被视为禁忌,长期以来被封印畏惧着。
但是,利用月蚀之面进行的归来迎,则会使得担任「器」之巫女…使得我那个身染重病的女儿康复起来。月蚀之面是治疗月幽病的最后手段
胧月神楽中使用的面具,是使人迷失自我,那么归来迎中月蚀之面则是在一瞬间将所有的记忆全部消除、并将之带往根源之地进行洗涤之后重新再生。
如果这次成功了的话,那长久以来,我和月幽病的缠斗也将终将宣告终结了。
面具在这里也具有重要的意义,院长手记里曾提及,带上面具后意外地刺激到脑部未知的领域 ( 医学上脑部不明作用或未使用的区块相当多 ),也就是说可以让‧感‧觉‧更‧加‧灵‧敏,因为加强了感性,使得带着面具的「器」的巫女 "打开了" ( 咲 )
普通看到只能看见自己脸在镜中扭曲叫「芽吹」( 发芽 ),影响范围仅限于自己,但在月蚀之夜这最靠近异界的日子,彷照月蚀、带上黑色假面刺激感官的巫女则可到达「咲」( 绽放 ) 的境界,可影响 ( 共鸣 ) 的范围变广,可由于对月之幽处 "打开了自己",所以也同时使自我消失 ( 空身 ),在精神深处变成为幽界的人身通道,使得通往魂之泉源──零域的道路开启。
会选择使用面具来当这个重要道具,也是面具之于人类历史的有趣之处吧?尤其是日本的能面,当演员们带上面具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不再是演员本身,而是「那个角色」,也就是面具可以将自我归为无,可以一个人却代表着 "无限的多数",普通面具摘下来后,演员就可以回复成自我,但带上月蚀假面的巫女在绽放后,却不见得能拆掉这个嵌在精神上的面具。
无苦之日,传说中带上月蚀之面若失败时招来的灾厄。
朔夜在做为巫女绽放了以后,卡在生与死的狭间中整整两年,不堪地面对永远的孤独、永远的冰冷、永远的停滞,虽生却如死的状态,停放在祭宫内她的肉体吐出的气如烧焦般,可两年后的一场小月蚀,却唤醒了「她」。
失去了自我的朔夜,持续着绽放的状态游走在岛上,原本能克制住这个通道的月蚀之面已碎裂,所有看到朔夜的人都在同时间"共鸣"了,这代所探讨的"共感感觉"指的就是医学上的感情转移,也就是若是有人在面前笑时,会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出来,哀伤亦然。
音乐或文学这些艺术的普遍作用也是诱人动情,而共感的最高境界就是死亡共感,看见朔夜的村民瞬间都感应到了她这两年间目不转睛经历的「死亡」,活人的脑部承受不了这种冲击而硬生生被迫认知「自己已经死了」一一芽吹而暴毙。
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自我,成为空壳的同时也没有了痛苦,无苦。
…人类是靠记忆而生的动物
正因有着记忆,才能维持自我,至于忘却,那是丧失存在过的证据,当所有的一切都被忘记之后,就等同于死亡
不过,当所有的记忆都丧失之后,那还剩下了什么呢
灵魂?
不,也许那也不会存在了。
因为所谓的「人」或许只是靠记忆所堆砌起来的而已…
我也曾见过许多忘不了过去,而被记忆所折磨的患者,那些罪与过错、以及强烈后悔、无法放手的记忆…这么说来,记忆不仅仅能够维繫自我,有时也会将人困在记忆的囚笼中慢慢死去。
…人类保有着记忆真的是一种幸福吗?
月幽病患者在与根源接触及脱魂的影响下,自己的灵魂渐渐产生了变化,记忆一点点地剥离...或许可以说,已经不认得自己的「魂之音」,变得没法区分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差异,无法顺利回来也很容易被影响,所以病人们都各自用不同方法来固定住自我。
在这之中圆香是靠着写字条与画图,流歌则弹着钢琴藉由旋律保有记忆,至于灵感较强的朔夜与海咲,则是随身带着人偶,这也是海咲双生姊姊「海夜」的真相,「海夜」是朔夜送给海咲的人偶。
在病的末期,朔夜的自我不断遭到侵蚀,她听不到属于自己的「音」,但体内却有许多嘈杂不止的众多声音,她把 "自己的一部份" 放进了人偶里面,每当因为噪音而使她忘了自己是谁时,朔夜就询问人偶,由人偶内的自己来确认,所以她的房内有数不清的人偶,那是温柔微笑的她、那是哀愁担忧的她,每一个人偶都代表着朔夜的一部分。
这样的她在知道自己快要不行后,为了想要让与自己拥有相似灵媒体质的海咲能不重导覆辙,将其中一个酷似海咲长相的娃娃送给她,并取俩个人的名字各一个字给娃娃
「海」是海咲的「海」
「夜」是朔夜的「夜」
名字是具有力量的言语,在赠名的同时也将自己的一部份给予了人偶,所以一直陪着海咲的海夜,既是朔夜也是自己,也可以说是俩人的「绊」,有了海夜的守护,海咲的病情变得很稳定,也因此在海咲记忆中看到的海夜是真人的形象,因为那就是「她自己的投影」。
「绊」这个字很微妙,可以用来形容牵繫住俩人之间的无形关係,也可以解释成在迈向 "那个彼端" 时因为「绊」而停住脚步,我认为海咲在第八蚀在月之黄泉打倒的朔夜,并不是那个成为了器而疯狂的朔夜。
那是朔夜,也是海夜,同时也是海咲。
静静站立在连空气都静止的仪式之地,身披红衣豔丽无比的朔夜幻化成了黑衣的海夜,月黄泉殿,那个朔夜最后还存有一丝自我意识的地点,她在这里将守护的思念留给了海咲,所以结合了俩人之魂的海夜,也在这边等着海咲。
在那个意味深长的拥抱后,海咲全身无力地倒下,虽然有人解读成这是海咲之死,但我认为这是海夜为了要守护海咲,避免她被捲入已经绽放的巫女所 "打开" 的幽处,而把海咲的灵魂暂时带入自己的体内 ( = 人偶的体内 ) 并让她在事情结束前先沉睡来免去伤害,所以流歌在第十一蚀时来到同样的月黄泉殿时,可以见到留在地上,代表海夜的人偶,却不见海咲的尸体。
自己的音被侵蚀的痛苦,我不希望 不希望 妳知道
妳很像我,妳不要 像我一样
海咲
没有 音 的世界
没有 音 的世界
把我的音,交付给 你
啊啊,我 最后一次 听到 自己 的 音
是什么 是什么 时候呢…
=======原作者:霜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