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10月10日是高桥留美子的生日,算下来快60了,感叹时光如梭。我是从《乱马1/2》开始接触高桥的作品,当时是那种32开的大本,64开本后来才有,所以很薄,一般连载的作品是五本一小册,《乱马1/2》2.3元一本,同时的《七龙珠》和《圣斗士星矢》是1.9,每本都要贵4毛钱,个体的书摊每次都推荐说你一册册买吧,结果一算下来,《七龙珠》五册要9.5,《乱马1/2》11.5,足足多了2块钱,当时我还在读初中,零花钱完全得靠伸手主义,囊中羞涩,所以多半和同学换着看,也不知怎么回事,最后换着换着,我买的《七龙珠》都没了,同学的《乱马》全跑我这来了。
今天人特别讲究逻辑,有因就一定要有果,反过来也一样,任何一个地方说不通,读不下去了,大家就会跳起来,说怎么回事,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后来干脆不去想了,就让情节带着跑,无厘头天然呆也无所谓,反正鸡蛋里面吐槽,吐着吐着就出骨头了,所以日和之风大肆盛行。早期的漫画是从时事新闻中脱离出来的,最早是那种单幅的或者四格的,把作者的一些观点和态度藏到被提炼到极少的配文中,后来漫画产业停顿了一段时间,主要是二次大战导致的洛阳纸贵,再加上日本本土禁止砍伐,造纸厂要架设到远洋船上,跑到中南半岛这边来,砍别的国家木头搬到船上直接打浆,所以纸更是一张难求。后来慢慢经济复苏,日本出了两个大师,大家熟悉的手冢治虫和藤子·F·不二雄,把漫画故事化,真正开创了这个产业的先河。
五零年代的高桥算是整个行业的第二波骨干,前承元老的画风,后接多元的创意构思,但主题始终还是爱情。跟少女漫画渲染的爱情不太一样,我的固有思维,一直感觉少女漫画就是那种你侬我侬,不爱我放了我,爱我也要放了我,然后把自己弄成一个泪人,或者一个血人,最后悲剧收场;跟现在的少年漫画也不太一样,现在的少年漫画只要一提到爱情,基本上就跑到“我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这个轨道上去了,这是条通用轨道,爱情说得通,友情也说得通,还有自己坚定的信仰,包括所谓的道,所以现在的漫画成了万能型,只要够励志够热血,几乎都吃得住。
高桥也是讲爱情,但她的作品基本都是那种一路上打打闹闹,乱哄哄一通,也没什么逻辑,谁该来了,就把谁丢进来,而且都是来路不明,这个爱那个,另一个又爱这个,串萝卜似的,然后互不相干的两个又打起来,热闹一通,格斗,成长,拯救世界都有了,最后彼此发现爱的还是原来那个。所以高桥的作品看起来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过程慢慢悠悠,大家在嬉笑怒骂中去感受爱情的小温馨,这一点和今天的漫画有着质的区别。爱情是个永恒的话题,但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解读,今天叫“无脑的拌嘴”,昨天叫“真相只有一个”,前天叫“进攻!拿下”,昔日叫“我等你”。
高桥的漫画很奇特,属于那种看完后会让人觉得完全不可思议的一类,不管几零后,先从哪部入手,最后都会被她的想象力折服。她的想象力到了什么程度?第二次石油危机,日本整个工业体系瘫痪了,当时日本报纸,全世界发行量最大的《读卖新闻》作深度专题,包括电视和广播,都在分析原因。赶上高桥正好在连载《福星小子》,于是诸星当跑宇宙绕了一圈,最后被星际航运的外星人司机送回来,一算车费,价格差不多相当于地球的石油总量,导致石油被一扫而空,政府大骂诸星当,说这家伙就是石油危机的罪魁祸首,后来拉姆用自己星球的电费买了单,司机一想说那石油还你们吧,结果一场油雨砸下来,又跟当时日本工业污染的头条给对上了,像自卫队飞机神秘失踪这样的新闻,拿过来就成了阿当和俩美女的三方通话,构成了一个电波的三角大黑洞,飞机正好路过这儿,就掉黑洞里了,各种奇思妙想的解释一抓一大把,同时重要的起承转结的节奏感也有了,还能结合时事,很少有漫画家能做到这样。
作为一个80后的ACG爱好者,看了五六年漫画,但至今一提到高桥留美子,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以我对漫画有限的认知,我觉得高桥应该是那种衔接了漫画界新旧两个时代的的人物,如果不是一直坚持到今天,没有《犬夜叉》,没有《境界之轮回》,可能真正再回头去了解她作品的读者会少一大票。
老一辈的漫画家很多都歇笔了,有的确实年纪太大,有的中途换线,撤出来去做别的了,对于女漫画家来说,适龄成家是个重要原因,日本有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男的在外面赚钱撑起经济来源,女的多半辞职,回到家里洗衣做饭,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以前提到日本民众的教育水平高,跟这个有很大关系,动漫里经常也有一做菜的家庭主妇,头也不回喊“孩子他爸回来了”,一看报的爷们儿头也不抬嗡嗡“孩子他妈准备晚饭”这样的镜头。
单薪家庭在日本是个常见现象,但这样柴米油盐的日子,女的就没法兴趣所致了,为了家庭和子女,所有爱好只能放下来,像武内直子这样的漫画家,甚至是万人迷的山口百惠,不同领域的,属于她们难得的黄金年代,最后选择凝固回忆,惊鸿一瞥成为永恒,人生最高峰时退下来,和爱人一起,组建稳定的家庭,从此沉寂,最后大家提到一部漫画一首歌曲,只能说“那个时候的某某某”,只能定格在曾经。
也有一些人会选择另外一条道,决定把自己的一生献给艺术,中岛美雪爱过,也恨过,最后彼此平静下来,和旧情人携手相邀,相视淡淡一笑,来上一首《给我一个永远的谎言》;“巴漂”的COCO,傍过大款,倒追过士绅贵族,恋过英俊的纳粹军人、在年轻时绽放自己最美最炙热的东西,沉淀出一个伟大的时尚品牌,最终只能一把摇椅一杯放凉的香茗,慢慢孤独老去,漫画家像高桥留美子,矢泽爱,游素兰,CLAMP,在她们自己精心编制的世界中,能容得下读者,但就没法容下一个爱人。
我觉得任何一件事总有两个面,无非是个权衡的问题,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要么组建一个平凡的家庭,有一个爱你的和你爱的人,长相厮守儿孙满堂;要么为了自己的梦坚持走下去,单身主义没问题,但必须得承担孤独的困扰,高桥提了三十多年笔,一直画到今天,为广大漫画爱好者奉献出源源不断精彩的作品,采访时她淡然一笑,说结婚是个劳神事,应该是看清了这其中的得与失。
文/品游师(微信公号:gamewhy2015,一个喜欢写作文的游戏玩家)